陳奕迅出道的年份是1996年－相信聰明的讀者們一看到這個年份，也就明白到為什麼當時會出現這樣的一首《時代曲》吧。不錯，那時正值「九七回歸」前一年，人們對香港即將「回歸祖國」的前景感到不安，繼而引發了龐大的移民潮。對剛成為歌手的陳奕迅而言，這樣的出道時間大概是搭上了最壞的時機。但也只有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，才能讓他唱出了這首不但記述了當時的社會狀況，也道出了不少香港人心聲的傳奇歌曲吧。
花了這麼多篇幅去談《時代曲》，是想舉一個例子讓大家知道，當香港社會到達了一個最動盪的時刻之時，就連一向被認為「情歌氾濫」的流行樂壇，也能像這樣生出一些蘊含政治意味，為當時的社會作標誌的歌曲。畢竟所謂的流行文化，其實某程度上就是一個反映當時社會生態的風向標。就算香港樂壇早就被「愛情」這個主題所佔據，流行曲早已由初戀到失戀都唱盡。但只要政治的風吹得夠強烈，強得我們都不得不去面對它的時候，屆時就自然會有歌手站出來，用歌聲唱出屬於我們這個年代的心聲了。
在正值「九七前夕」的1996年，我們有陳奕迅的《時代曲》。而在「CY上台」，香港一整年都被各類型的政治議題所衝擊的2012年，我們則有RubberBand的《睜開眼》。
沒意識 學會了 矇住兩眼 迷信煙花未散
沒記憶 學會了 矇住耳朵 派對裡任意高歌
斷了的山脊線 鍍了金摩天背面
舊老區給拆建 自在遊客買下千噸客船
誰在劏開房中幾晚吃不夠吧
誰在K房通宵倒了幾多菜渣
《睜開眼》的首段歌詞，講述的是不少香港人抱著掩耳盜鈴的心態，對社會中各種不公的現象視而不見，以為這樣就能逃避不去面對這些問題。詞人在這段歌詞中，就列舉了不少在日常生活中皆顯而易見的社會議題作為例子。「斷了的山脊線/鍍了金摩天背面」這句所講的，是過度的發展對生態環境所帶來的破壞。「舊老區給拆建/自在遊客買下千噸客船」這句，則是講述在大量的自由行遊客來港旅遊的情況下，結果迫使不少富有歷史價值的老區也要拆毀重建，以應付這龐大的「需求」。至於「誰在劏開房中幾晚吃不夠吧/誰在K房通宵倒了幾多菜渣」這段，除了直白地道出「劏房」這個議題外，也藉著前後兩者的比較，寫出了香港社會中貧富懸殊的問題。
作詞人的厲害之處，在於她寫進歌詞內的例子皆十分「到肉」。當你看到歌詞裡所提及的各項社會議題時，你會發現自己幾乎不可能一項都未有聽過。單是昨天成為報章頭版的「利苑麵店結業」，就是其中一個能對應歌詞內容的好例子吧？
沒意識 學會了 矇住兩眼 迷信煙花未散
沒記憶 學會了 矇住耳朵 派對裡任意高歌
在這刻 睜開眼 來睜開眼 風光卻失落消散
在這刻 若見證 混濁廢氣瀰漫 誰合上眼
尚懂得公正 尚靠每雙手拼命
做假的不買帳 尚在夏季那夜燭光照樣
寧願抽身搬家飛到遠方避世嗎
回望那獅子山 還是會牽掛
縱使詞人在首段歌詞中狠批不少香港人抱著駝鳥般的心態，逃避面對各項社會議題，但在副歌過後卻突然語調一轉，娓娓道出自己對香港人其實還是抱持信心。這除了是基於像「回望那獅子山/還是會牽掛」這種「根在香港」的想法外，更重要的是她意識到香港人還是會在一些關係到「核心價值」的事情上不作退讓。「尚懂得公正/尚靠每雙手拼命」講述香港還是個注重公平，崇尚努力的社會。「做假的不買帳/尚在夏季那夜燭光照樣」，前句所講的則自然是香港人還是很重視誠信。至於後句所提到的「夏季燭光」，則叫人聯想到每年仍風雨不改地舉行的「六四晚會」。「六四事件」距離發生的1989年已過了二十三個年頭，但香港人不但沒有遂漸淡忘這個慘劇，參加悼念晚會的人數更是屢創新高。可見追求民主的心，始終還是根植於大部份香港人的心底裡。
沒意識 學會了 矇住兩眼 迷信煙花未散
沒記憶 學會了 矇住耳朵 派對裡任意高歌
在這刻 睜開眼 睜開眼 風光卻失落消散
在這刻 若確信 並未到了大期限 睜開眼
當歌曲進入最後一次副歌時，作詞人終於道出了這首歌所要表達的核心理念－「公民覺醒」。一直以來，香港都是一個將「賺錢」放在高位的社會。不少人一直抱持「多幹實事」的心態，認為糾纏於政治議題上只會阻礙社會（主要於經濟上）的發展，總是打著「我討厭政治」的旗號。結果這樣的心態，卻是間接地導致了上述提到的各項社會議題的發生。
結果，問題終究還是在香港發生了，但這不代表我們對此是無力挽回的。詞人告訴我們，有心總是不怕遲的。「在這刻/若確信/並未到了大期限/睜開眼」，只要肯去正視這些出現在我們身邊的問題，就還有將它們解決的希望了。
若這曲 被禁了 絕唱了 旋律給消滅了
樂器都弄碎了 全部唱機燒了 也會化做野火燒
自這天 睜開眼 睜開眼 時候總不為晚
就覺醒 面向這 現實世界 無懼 睜開眼
有趣的是，這首歌曲不單是對香港市民去演唱，歌詞的最後一段還似是對政府下了戰書一樣。歌詞末段預言如果這首歌有朝一日「被禁了」的話，最終也只會令它「化做野火燒」。歌曲被禁，當中所牽涉的就是關於保衛言論及思想自由的抗爭。如果回想歌曲誕生的2012年時，最容易教人聯想的相信就是「反國民教育」的集會吧。但在寫下這篇文章的2013年裡，在1月時就已經發生了「《南周》被打壓事件」。即使《南周》是一份在廣州發行的報章，但還是仍有不少香港人以各種渠道對它作出聲援。由此可見，當面對「言論自由」這個核心價值遭到動搖的時候，香港人總是站出來去捍衛它，而這正正是切合了歌詞所提及的內容了。
執筆之際，正好是四大電子傳媒的音樂頒獎禮均告結束的時候。今年RubberBand在各大頒獎禮上均取得不錯的成績，只是個人仍為《睜開眼》未能奪得任何歌曲獎項這點感到可惜。可是轉念一想，在這個社交網站大行其道，要讓一首歌得到大眾的傳頌，又何需被動地只依賴主流媒體的宣傳呢？結果，我就寫下這一篇文章，希望向大家推薦這一首有意思的好歌了－因為我相信，音樂的力量是奇妙的。動聽的旋律，配上富有內涵的歌詞，當中能將信息傳播開去的力量，大概比寫一百篇文也來得有用。
2012年過去了，結果末日還是沒有臨到我們身上，日子還是要過的。在這個剛開始不久的2013年，政治局勢依舊動盪，社會仍是潛藏著各類型的暗湧。在這樣的時刻，我們更應該「睜開眼」，繼續關注著這個社會的動向，以守護我們的家－香港。
沒有留言:
發佈留言